惠汝州
惠汝州,二等甲級革命殘廢軍人,中國二戰勞工。1922年,惠汝州出生于東港區三莊鎮三莊一村,曾用名惠倫初。1942年,在八路軍濱海工商管理局參加工作。1943年農歷十月十三被捕,1944年4月被押赴日,成為38935名中國勞工中的一員。1945年底,回歸祖國。
日照市東港區三莊鎮三莊一村,在濱海城市略微的春寒中,我們驅車來到惠汝州老人家中。
雖已93歲高齡,歷盡滄桑的惠汝州老人仍面色紅潤,精神矍鑠。身材高大的他身穿黑底紅色吉祥圖案的中式棉襖,拄著一根拐棍迎出門來。
坐在干凈整潔的院落里,我們和老人聊起了戰火紛飛的從前。沒有想像中的交流困難,老人耳不聾,眼不花,對諸多事件發生年代和關鍵節點的記憶,都記得很清晰。
被捕
1922年,惠汝州出生于東港區三莊鎮三莊一村,曾用名惠倫初。
1942年,惠汝州在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濱海工商管理局參加工作,被分配到分局。當時,濱海工商管理局的主要任務是:查日貨,抓奸商,維護經濟秩序,收取管理費支援濱海區。
惠汝州老人回憶說,受條件限制,分局武器裝備很差,槍械五花八門,每人至少25發子彈,加上數枚手榴彈,每人每月發3角北海幣零用。在查日貨、抓奸商的同時,他們也經常配合大部隊打仗。戰友們剛剛還在一起說笑,轉眼就生死兩隔的情況,隨時都可能發生。
1943年農歷十月十三,正值黃墩大集。清晨5時,曹公德主任帶領惠汝州和幾名戰友,準備到黃墩集市上開展查繳日貨工作。
走在最前頭的,是惠汝州和戰友宋瑞足(東港區后村鎮人)。當步行一個多小時到達黃墩大集西頭時,天色已亮。但惠汝州和宋瑞足卻驚訝地看到:街上幾乎沒有人。情況不對!惠汝州和宋瑞足剛準備回去報告,突然發現他們已經陷入敵人的包圍圈內,黑壓壓的到處都是鬼子兵和漢奸。
中埋伏了!為了給首長和戰友們報警,也為了殺開一條血路,惠汝州和宋瑞足果斷地向敵人開了火,拼力向東突圍。沒沖出20步遠,宋瑞足大叫一聲跌倒在地。惠汝州急忙去拉他,沒拉起來,低頭一看,宋瑞足渾身是血,已經壯烈犧牲。
惠汝州含淚背起宋瑞足的槍,邊打邊向外突圍。忽然,惠汝州渾身一顫,左胳膊中彈,骨頭已經被子彈打斷,根本無法端槍。敵人嚎叫者,一窩蜂似的撲了上來。
決不讓鬼子、漢奸俘虜!惠汝州用右手掏出最后一枚手榴彈,用牙咬開弦,準備和敵人同歸于盡。然而,惠汝州萬萬沒有想到,這顆手榴彈竟然啞了火。跟撲上來的敵人激烈搏斗后,惠汝州被敵人打昏,綁了起來,押到朱信齋漢奸據點,即三莊鎮石溝崖村的地洞里進行關押。
漢奸用刺骨的井水將惠汝州潑醒后,用牛皮帶抽,用刺刀尖刺,嚴刑拷打逼問其他工作人員的下落。惠汝州咬住牙硬撐著,寧死也不回答。對惠汝州左胳膊上的槍傷,漢奸第一天還給上了藥,第二天起就不再理睬。此后,經過黨組織和家人多方做工作,惠汝州的傷口才沒有進一步惡化。但人,是救不出來了。
1943年農歷十一月的一天,漢奸準備把惠汝州等幾名抗日分子押到鬼子的據點——沈疃(現屬東港區陳疃鎮)。八路軍濱海警備團獲得情報,派出便衣偵察排秘密埋伏在后高莊,準備武裝營救。不幸的是,那天突降瓢潑大雨,狡猾的敵人改變了計劃,營救失敗。
1943年臘月十五,惠汝州被鬼子戴上大鐵鐐,關進木籠里,從沈疃據點押到日照城。臘月二十四,鬼子又將惠汝州押到濟南,關在新華院(現濟南幼兒師范學校校址)。
赴日
新華院,是日軍在山東設立的關押中國戰俘的集中營,當地群眾稱之為“閻王殿”。被關押者在這里經過“訓練”后,即由漢奸們從中挑出年輕力壯者送往日本、東北等地充當苦力。
1944年4月,惠汝州被鬼子押到青島,從青島押上輪船運往日本。船行至日本,第一站到達九州,第二站是大阪。然后,惠汝州和難友們又坐了大約4個小時的船,到達北海道。在北海道,他們坐上小火車,被鬼子押送到朱子安縣經家村東北角的露天大鐵礦里。
史料顯示,二戰期間,由日本政府內閣會議決定,日軍先后于1943年4月至11月、1944年3月至次年年5月兩次從中國強征勞工38935人,這些勞工分布在日本135個礦業所勞役,其中死亡6830人,死亡率高達17.5%。惠汝州,就是這38935名中國勞工中的一員。
惠汝州老人回憶說,他們是到達那里的第一批勞工,約300人,基本由八路軍、民兵和國民黨51軍軍人組成,比較團結。當年秋天,又來了第二批中國勞工300人,濰縣人較多。當時,在這個露天大鐵礦里,共有1600名勞工,中國人約600人,朝鮮人約1000人,分2個大隊。惠汝州被編入二大隊,隊長姓陳(河南人)。
北海道是日本四大島嶼中最北的一個,冬天來得特別早,經常下起鵝毛大雪,出奇地寒冷。在這個天寒地凍的地方,勞工們沒日沒夜地挖土、開礦、鋪鐵道,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:早飯每人發3個橡子面的小窩窩頭,午飯是3個粗面小窩窩頭,晚飯只給兩碗粥,穿的則是破麻袋片做成的衣服,不耐穿也不保暖,凍死的比餓死的還多。
最可怕的還是生病。一旦有人發燒,鬼子怕傳染給其他勞工,要么將病人活活燒死,要么派人將病人扔進破山洞,即使病情不惡化,病人也無法出來,只能被凍死餓死。
絕境中,惠汝州也試過逃跑。他與20多名勞工一起,跑了整整一夜,但日本是個島國,翻過幾座山后,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。勞工們只能絕望地抱頭大哭。被鬼子拖回去后,打個半死,不死的還要繼續干活。
惠汝州說,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中,勞工們仍然不曾屈服,沒有人真心給鬼子出力,都變著法子和鬼子做斗爭,破壞機械和工具是常有的事情。
熬過1945年的春節,與惠汝州同去的300人中,只活下來250人左右。當時,勞工們時時刻刻都在想念家鄉的親人,內心都很絕望:說不定哪天,自己的尸骨就扔在北海道這個人間地獄里了,活著回到祖國的希望,是多么渺茫。
歸來
1945年8月15日,日本戰敗投降的好消息傳來。那一刻,仿佛漆黑的夜里亮起萬丈光芒,惠汝州和幸存難友們高興、激動的心情,無法用任何言語表達。8月16日,鐵礦就停工了,管事的日本監工也走了。那段時間,每一個人,都盼望著早日回到日思夜想的祖國懷抱,早日和親人團聚,
1945年底,在美軍的安排下,惠汝州乘坐美國軍艦回到天津唐潔縣碼頭,暫住北洋學校,后被編入國民黨后勤部隊。
惠汝州時刻想念八路軍的首長和戰友,更想念家中的親人。1946年春天,惠汝州和其他兩個戰友一起,開小差逃離了國民黨部隊。在河北省定興縣,他們終于跟解放軍取得聯系。惠汝州如愿加入華北人民解放軍,被編入華北七縱19旅55團3營8連1排2班,成為一名偵察員。
1948年11月13日,解放軍攻打保定城的戰役全面打響。按照戰略部署,惠汝州所在的營部14日停止攻擊,15日一早再度開始攻打。15日8時許,惠汝州和戰友們在突擊陣地時,被敵方炮彈轟擊。
3營的周營長在惠汝州旁邊犧牲,瞬間生死兩隔。而惠汝州也身負重傷,大腿、腰部均被炸,腳后跟也炸沒了,被戰友送進河北陸軍六分院、七分院。
1948年11月22日,保定宣告解放。當時的河北陸軍六分院、七分院里,滿是傷員。惠汝州所在的病房里,都是重病號,5個人一共只有4條腿。經過醫生的悉心治療,惠汝州的腿總算保住了,但一塊炮彈皮仍留在里面,時至今日,仍不時地流血水膿水。每隔一天,惠汝州都要用鹽水泡一泡傷處,來緩解疼痛。
1950年,惠汝州回到濟南,轉到臨沂擁校,后來學校搬遷至兗州。學校當時主要進行機械、紡織等技術培訓,準備將學員輸送到工廠做工人。但離家7年,對故土魂牽夢繞的惠汝州,并不想當工人。經過自己的強烈要求,惠汝州終于回到了家鄉——日照市東港區三莊鎮三莊一村。之后的歲月里,他結婚生子,耕地種田,在生產隊里管理過賬目,幫助大隊油坊搞過副業,也做過代銷員。
60多年來,曾經槍林彈雨、做過異國勞工的惠汝州,一直固守在這個生他養他的小村莊,生活平靜,怡然自得。
如今,老伴已經過世,四子一女均長大成人。兒女多次接老人去城里居住,他都婉言謝絕。93歲高齡的他,現獨身一人居住在三兒子老家閑置的平房里,耳聰目明,仍堅持自己燒水、做飯。老人感慨地說,難以忘懷艱難困苦的戰爭歲月,更難忘在日本北海道的勞工難友們。沒有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,就沒有今天。(此文原標題為“惠汝州:不能忘卻的記憶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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